一场秋雨一场凉。
傍晚,雨停了,凉意四散。
阴云低沉,阵阵寒风,吹的人浑身冷嗖嗖的。
残碎的牡丹花瓣飘满了花域的街道,夹杂着杨树和柳树的叶子。
水洼里面,可能暗藏着鸡鸭牛的粪便。
一条野狗抖了抖身体,毛发上的雨水乱飞,把正在身边觅食的伙伴吓了一跳。
几个大汉正在疏通门前的下水道,空气中夹杂着女人的吵骂声和孩子的哭泣声。
几道炊烟升起,又被风吹散。
原本繁华的街道经过一场秋雨的洗礼变的一片狼藉,慢慢隐藏在黄昏中消失不见。
雪海生打了一个寒颤,嘴角发白,背后的伤口又裂开了。
他反而觉得周围的声音有一种热闹的感觉,比雨声好听多了。
热闹至少就不孤单。
雪海生并不孤单,花幽明和温先知就在他的身边。
三人不知道在哪里找来了一辆马车,来到了明月楼。
马车并未走进明月楼,温先知赶着马车反而向对面的温家药材行走去。
花幽明不解问道:“怎么不去明月楼呢?”
温先知笑了笑,道:“这湿漉漉的一身,我要是去了明月楼,还不要被楼里的姑娘笑上一整年。”
马车在药材行门口停了下来。
温先知率先下了马车,对着院内喊道:“药童,快点出来帮忙。”
药童闻声而来,对着温先知作礼道:“见过温大小姐。”
温先知扶着花幽明下了马车,对药童吩咐道:“你把雪少侠扶到屋内。”说罢便扶着花幽明进了温家药材行。
温水壶见温大小姐到访,还带着明月楼的少主和一位受伤的陌生男子,吃了一惊,三人就像是从泥水里爬出来一般,浑身湿漉漉的。
老板娘赶紧吩咐药童厨房去多烧些热水,让两位姑娘先洗一个热水澡驱寒。
雪海天背后有伤不易沾水,温水壶把他扶进卧室,脱去衣物,用干毛巾擦拭一遍,细心的处理伤口。
温水壶右手的手指微微发颤,想要抚摸伤口,却犹豫了,几经摸索,终于鼓励了很大的勇气,双指按了下去,问道:“疼么?”
雪海生笑了笑:“不疼,早就习惯了。”
温水壶却出了一头汗,手指停留片刻,像触电一般的缩了回去,想要抚摸雪海生的头脑,却只在上面悬浮,对着空气抚摸了一下,然后拿起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。
眼眶有泪,泪水即将滑落。
温水壶连忙转过身去,翻出一件自己以前最爱穿的衣服,递给雪海生,道:“现在胖了,以前的衣服穿不下了,少侠别嫌弃。”
雪海生接过衣服穿上,似是量身而作不大不小,感激道:“先生言重了,不知先生可曾看出我伤口所中何毒?。”
温水壶缓缓说道:“若所料不错,应该是阎罗散。”
雪海生问道:“先生可能解此毒?”
温水壶神秘一笑,道:“能解此毒的人,远在天边,近在眼前。”
雪海生大喜,道:“可是先生。”
温水壶摇了摇头,道:“可惜,不是我。你快快换好衣服,莫要着凉,等会便知答案。”
温水壶拿起玉壶喝了一口酒,走了出去。他竟然有些紧张,拿着玉壶的右手微微颤抖,就连脚步也有些不自然,他的内心是欢喜的,可是他为什么感觉到害怕呢?
有些东西一旦得到便害怕失去,有些人选择一开始就不要得到。
温水壶今天的厨艺发挥的非常好,饭菜好吃的令温先知停不下碗筷。
温先知一边吃一边说道:“温大老板,你的厨艺原来这么好啊,难怪老板娘被你养的那么肥美。”
花幽明加了一根青菜细嚼慢咽,用肩膀推了推身边温先知,小声道:“你可是温家大小姐,吃饭也不注意形象。”
温先知也不见外,道:“温大老板是和我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,老板娘也不是外人,不用在意那些繁文礼节。”
老板娘笑道:“对对对,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才过瘾。”
雪海生自从坐在饭桌上便闷闷不乐,边吃边默默流泪。
温水壶递过一个手帕,道:“擦擦吧。”
老板娘关心地问道:“雪少侠,怎么了?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?”
雪海生摇了摇头。
温水壶道:“难道是伤口又疼了?”
雪海生哽咽道:“这饭菜和我以前在老家吃的味道一模一样。”
温先知笑道:“真的一模一样么?你莫不是饿坏了肚子,或者是从小在我们温家长大的?”
雪海生接过手帕,擦了擦眼泪,不好意思地说道:“只是有熟悉的感觉,也有些不一样,这些饭菜要比我老家淡上许多。”
温水壶紧张的心终于放了下来,喝了一口酒,道:“淡一点好,养生。”
花幽明夹了一块鸡腿,想学着像温先知一样大块吃肉,终觉得别扭,放也不是,吃也不是。
温水壶笑道:“雪少侠,你喜欢吃鸡腿么?”
雪海生突口而出,道:“喜欢。”正要伸筷去夹一个,看到花幽明尴尬的模样,便把碗举了过去,“放我碗里,我刚好喜欢吃。”
花幽明如遇救星,大大滴舒了一口气。
温先知冲花幽明眨了眨眼,笑道:“我们来喝杯酒暖暖身体吧。”
花幽明连忙举起身前的酒杯,道:“多谢温老板,老板娘的帮助,幽明先干为敬。”
温水壶笑道:“举手之劳,你是大小姐最好的朋友,遇到困难温家自然义不容辞。”
老板娘附和道:“正是如此,千万不要见外。”
雪海天一杯饮尽,问道:“不知温老板所说的,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之人,是谁?”
温水壶笑了笑,向药童问道:“阎罗散之毒,该如何解?”
药童“啊”了一声,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,吞吞吐吐地说道:“这,这,我哪知道。”
老板娘却是一笑,道:“雪少侠,你可知明月楼的武功有什么神奇之处?”
雪海生想了想,明月楼最厉害的便是嫁衣神功,传闻练到第十层,只要敌人修行不超于自己,不管有多少人都可立于不败之地,妙就妙在可把自身做嫁衣,借用敌人的攻击为自己所用,当下说道:“嫁衣神功,生生不息。”
温水壶道:“天地之间一切皆可为嫁衣,仙草灵药也不例外,所以只要花少楼主愿意,她自己也可以作为嫁衣,嫁衣神功,百毒可转,所以你想要的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?”
雪海生惊呆了,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,说道:“嫁衣神功当真如此神奇么?”
花幽明脸色羞红,道:“嫁衣神功没有那么厉害,百毒可解,需……”
花幽明说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,目光停留在雪海生的脸上,满目柔情只是开不了口。
温水壶正色道:“明月楼最厉害的功法是嫁衣神功,可是威力往往只能发挥十之五六,因为这个功法有一个最大的缺陷,那就是需要双修,不然越往后越难练。”
花幽明的脸彻底红了,埋在温先知的怀抱里,不敢看雪海生。
雪海生惊呆了,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。
温水壶拿起手中玉壶灌了一口,道:“雪少侠,你若与花少楼主双修,第一个好处便是可解这阎罗散之毒,另一个好处便是,你不止能登上七层楼,甚至八层楼,九层楼。第三个好处就是花少楼主可以早日登上七层楼,刺杀雪舒歌多一分胜算。”
雪海生激动不已,不敢相信温水壶所说之话,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,露出欣喜若狂的目光,颤声道:“当真?”
温水壶没来由地说道:“我会骗你么?”
雪海生一愣,不明白何意。
温水壶察觉自己有些失态,哈哈一笑,道:“这就要看花少楼主同不同意,你就算再激动,花少楼主不同意,那我们也无能为力。”
温先知扶着花幽明的肩膀,认真地问道:“幽明,你愿意帮雪少侠解毒么?双修可不是儿戏,一旦你们双修,今后可是与荣俱荣,与损俱损。”
花幽明看了雪海生一眼,道:“我的本命武器乃是鬼域变异的彼岸花,他的本命武器蕴含有三生石的力量,冥冥之中自有天意,可能这就是我为什么遇见他的原因。看见他的第一眼,我便觉得好生喜欢,从来没有对一个男子这般动情。”
“我救一次,便可以救他两次,甚至无数次都在所不惜,当听到雪少侠不能登上七层楼我便想告诉他并不是没有办法,明月楼的嫁衣神功就可以。可我怕自己年级比他大,也怕被他拒绝,而且我还要去刺杀雪舒歌,不定哪天就会没命。”
雪海生大声说道:“我们一起去杀雪舒歌,要死我也要死在你的前面,我的命早已经属于你了。”
花幽明泪水直下,道:“你的命是你自己的,我救你只是因为喜欢,并不是要你陪我一起送死。”
雪海生也流泪道:“从来没有一个陌生人对我这么好,花姐姐,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,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亲切,内心里也暗自喜欢,我只怕配不上你,你太优秀了。”
雪海生捧着花幽明的脸,吻了下去,两人抱在一起,久久不愿分开。
众人悄悄退出屋外,温先知把门轻轻关好,把满世界的秋风挡在屋外,不要打扰屋内的春光。
温水壶看着走来的温先知,悄声说道:“谢谢你。”
泪水不知何时又爬满了他的眼角,他已经忘了自己上次流泪是什么时候,也不愿去想。